唐代的石刻画可以说进入了一个全盛时期。无论是作品的数量还是质量,均堪称上乘。石刻画的作者,不光是名不见经传的民间画工,如吴道子一类巨擘大家也加入了这一行列,以显身手。而最为显著的特征是,都已线描为造型语言。人物、花草等一切物象的造型日趋写实,并逐渐摆脱图案装饰的局限,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石刻线画。当然作为石刻画基本上都是附属于有实用价值的物件上的,其装饰性是刻意追求的。这一点与传统中国工笔画在装饰美的追求上是基本一致的。但作为对绘画艺术本体的探讨,装饰手法和工艺美术中的装饰化(图案化)有着质的差别。唐代石刻线画的成功其意义也正在于此。换句话说,也就是唐代石刻线画既突破了图案化的束缚,但又保持了绘画的装饰美感。唐代永泰公主石墩线刻画塑造出一群宫女的生动形象。她们有的捧盒,有的抱壶,有的逗鸟,有的赏花,有的凝思遐想,有的款步徐行,有的闲立交谈;有的俏丽潇洒,有的恬静端庄。尤其是石墩内壁背面东间,画中的宫女短襦长裙,两手持披巾向背后翩翩展开,似将婆娑起舞,窈窕袅娜,风采照人。头部上方展翅飞翔的锦鸡,更增添了诗情画意。该石刻线画的线描既如铁划银钩般的凝练,又似行云流水般的轻盈漫舒,特别是线描的粗细、虚实变化的处理和长短、书迷的排列组合,既塑造出了一个个感人的形象,且呈现出音乐般的节奏和韵律。画面上虽然只有单纯的线面刻画,却似乎给人们展现的是色彩斑斓的世界。这就使线描的艺术容量大大增强;而且更充分显示了线描的形式美感。颇似上述风格的还有伟顼石椁石刻画和懿德太子墓石椁石刻线画。其中懿德太子木石刻画虽不失为优秀之作,但由于过分强调其装饰效果,因而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难免略有平板之感,与前述二墓石刻形象相比较,显然不如前者生动自然。另外,在西安碑林中,唐代书法家欧阳通书写的名作《道因法师碑》的碑座上,可有两小方人物画。作者采用一刀一折、刚劲匀整的铁线镌刻而成。不仅较好地表现出画面主体人物的威势和侍从与域外人物面貌以及骏马的雄姿,而且塑造出了画中人物健壮有力的体魄,显现了大唐帝国的强盛气势。刻画在线描组合方面,疏处爽朗,密处紧凑,既井然有序又错落有致,其画面虽小但极具大家风范。洗完大雁塔门楣装饰石刻画,确实另一种体格,似乎是“其体稠叠而衣服紧窄若曹衣出水”描法。密集的线描布满了整个画面,唯有脸部和裸露的肌肤构成了画面的疏空,在密密麻麻的衣纹中显得格外突出,真称得上是“密不容针,疏可走马”。更由于其线描组合有序,富有节奏韵律般的形式美跃然石上。这种美极富装饰色彩。还有李寿墓室石椁石刻线画,其中的歌舞伎群部分,作者运用粗放的线描,似行云流水般地组合,表达出了舞蹈的节奏旋律。载入河北曲阳北岳庙的何可《鬼伯》。据说是吴道子的作品。该刻石上的鬼伯形象,造型极其夸张,那飘举的头发,鼓起的肌肉,张牙舞爪的动作,狂飞乱舞的衣带,神秘怪异的神情,显现出“巨壮鬼怪,肤脉连结”、“刷天王须,笔记如铁”的风格特点,也正如苏轼所言:“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见气已吞。”真可谓“立笔挥扫、势若旋风”,不愧为“吴家祥”的真实写照。该刻石画像和《天王送子图》在风格上显然可作如是观。综观这些石刻线画,好像重温了一遍中国传统绘画线描发展之概括,因为每一块刻石中的线描所呈现出来的艺术形式,似乎都能在传统绘画线描中找到相对应的形式。由此可见,艺术的发展不是孤立的,各个不同门类的艺术都相互影响,共同推进。石刻线画和白描,一种是纸本白底黑线,但所呈现出来的均是线性结构图式。从这个意义上讲,还似乎没有什么差别,当然,从严格意义上讲,还是有所不同的。纸上的白描所记录的笔墨的轻重、浓淡、疾迟、暢涩诸效果特别是干湿、枯润和一些细微的变化,是石刻线画不可企及的。但石刻线画是由刀具镌刻在石上的,其苍劲、重拙的金石味又是纸上白描难以胜任的。不管怎样,由于不能看到各代当时的“白画”作品,从石刻线画中窥视历代线描发展渊源应该是不无裨益的;对探讨“白描”艺术形式成熟的轨迹也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北宋初叶,白描艺术形式已初具规模。从武宋元遗存的《朝元仙仗图》来看,已圆浑磊落的莼菜条描法表现帝君的端庄祥和、男仙的肃穆度世、神将的勇悍威猛、女仙的轻盈瑞丽,尤其是线描疏密的巧妙组合,轻重、虚实的妥善处理和整体其实的精心营造,而编织出群仙款款徐行,仙乐阵阵传递,旌旗招展,衣袂翻飞,祥云浮空的神仙境界,不仅具有浓郁的宗教气氛,而且犹如一部交响曲,其节奏和韵律回旋在天地之间,充分显示了线描的表现力和形式感。正因为有这数朝数代众多知名或不知名的画家的刻意追求,并以他们的艺术实践成就为铺垫,才造就李公麟的“清圆细劲”、“森森然如折铁纹”的白描艺术成就。李公麟的白描艺术形式之集大成者,他继承了先辈们的优秀传统,站在前辈的肩上,攀登上了白描艺术的高峰,完成了白描艺术形式的开创大业。他不仅将中国传统人物画推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同时,也为后世的白描花鸟艺术形式的创立开辟了道路。
总之,从“白描”到“白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对“白画”和“白描”从文献记载、绘画作品和石刻线画艺术作品诸方面,进行如此匆匆的巡礼,虽说是探源,也只有从艺术实践成果遗迹这一方面进行一些考察。即使如此,也仍有挂一漏万之感。白描艺术形式的独立,涉及到方方面面,如古代哲学、美学、文学对绘画的影响;绘画本体方面,由于强调神韵和诗意,而遗其形色的主张;中国传统绘画与书法的特殊关系等等,都是促成白描艺术形式独立并成熟的因素。就这篇短文来说,是难以承担这种种负荷的,加之作者才疏学浅,写此作为引玉之砖并求教于各位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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